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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燈
,“果然是翼德之子!”又轉向我道,“即是書鳳故處的節日,備定會籌份薄禮,到時書鳳莫要推辭。”

這麽一鬧,我也暫時忘了郁悶,跟著幾個小的起哄讓關平說些荊北的趣聞。關平也是好脾氣地說道,“說起故事,在荊北的時候倒當真聽說一事,離奇古怪之極;平也是從荊北南逃的民眾之處聽來,卻不知真假。”

我們大家都齊聲催促他快說,於是他道,“或許一個多月前吧,據說有逃難民眾在樊城東南,漢水北岸不過幾百米的地方發現一物。此物目不能見,但能觸及,敲之聲若洪鐘,而且可感物龐大仿佛宮室。眾人深覺其異,俱言此乃妖物,便點火焚之。不想大火燒了不足半個時辰,便聽見異響,接著但見妖物現形。據見過的人說,此物高有十尺餘,長寬各十五尺,上下皆白,唯獨中層有半圈黑色,渾圓不見棱角縫隙,雖大火於下卻無絲毫損毀。眾人心驚,便撲滅大火。不想又過少時,巨物突然打開一門;就看見內裏燈光閃爍,仿佛當真一個居室…”

關平才說了第一句話我就整個楞住了,現在已是呆若木雞。我只覺得手腳冰涼,仿佛被綁住了一般,怎麽也無法挪動分毫。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喊道,不可能,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,可是…關平故事裏說的自然就是我的時光車:高溫,高壓等緊急情況反光隱身保護自動關閉;沒有反光效果的時光車外殼是銀白色的,一圈黑色的自然是單面透的窗戶;當引發緊急情況的狀態改變後門會自動彈開…這一切關平都形容得沒有任何偏差。若不是他們真地找到了我的時光車,這怎麽可能?

周圍很是嘈雜;似乎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,嘻笑,問關平問題。吵死了,吵死了!我想說什麽,可是仿佛舌頭喉嚨被凍住了一般,根本發不出聲音。我努力地掙紮著,也不知過了多久,終於說了一句,“Shut up.”

似乎沒有人聽見我,周圍繼續嘈雜。於是我提高聲音大吼了一聲,“Shut up!!”

周圍終於安靜了。我也不管周圍人眼神如何,只是問道,“後來呢,關平,後來怎麽了?!”

關平驚訝地看著我,好半天才接著說道,“之後不免流言四起,說是劉琮失德,投降漢賊,才使天將異物。有一曹軍將領親帶士卒前來查看,並下令毀了這妖物。幾個士兵入內,刀斧砍之,又縱火焚燒,不料還未及退出,便聽異響仿佛驚雷,濃煙四起,烈焰熊熊,那幾人僥幸逃得一命,卻也被物內四處亂飛的碎片擊傷…”

我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,人已經沖了出去,抓著關平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。“你說他們炸了我的時光車?!”

“不可能,不可能!”我尖叫著,“就憑你們這裏的科技,怎麽可能炸了我的時光車!那裏面有自動防火,自動降溫,所有的線路都有無數層保護板。他們就用柴薪放火,燒個三天三夜也不會…”

我再一次地停住了。當初開啟緊急能源,系統一直說“能源不足”,也有可能時光車上的保護系統並沒有全部開啟。而我拆了電器箱裏兩塊備用太陽能電池,那後面就是黑匣子,再後面則是保險絲閘門…不,不會的;怎麽可能?!就憑三世紀的科技水平,得要多少機緣巧合,才能讓他們炸了我的時光車?

“賀小姐?”關平試探性地問了一句。

我這才註意到自己還拽著他的領子,便松開了手。才放手我就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支撐一般,怎麽也站不住,差點直接摔了下來。關平忙扶住我,輕聲說道,“小姐可是不適?”

廳裏鴉雀無聲;所有人都在看我,連眼睛都不眨一下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氣,吐出來,再吸一口氣,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。我不能在那麽多人面前發飆;人這麽多我也不好說話。於是我勉力站直了,對劉備說道,“主公,我現在很不舒服,就先告辭了。”

劉備點了點頭,道,“平兒,送賀小姐回房休息。”

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拉著關平的袖子就走了。我一路拽著他到西翼花園的一角,總算離廳裏的歡宴夠遠,我便迫不及待地說,“關平,這個故事究竟是什麽人告訴你的,到底是真是假?!你給我說清楚了!!”

關平疑慮不定地看著我,答道,“小姐,便如平先前所言,此乃襄樊南逃難民之間流傳的故事,至於真偽,平想是確有其事。平在竟城,陸續聽十數人說見過此物,形容俱是頗為相似。照平想來,當不只是謠傳而已。”

我只覺得眼前發黑。怎麽可以這樣,怎麽可以這樣?!我還在發呆的時候,突然又聽關平猶豫地說道,“賀小姐,平還有一物,或可解小姐疑慮。”我呆著,仍然沒有反應,於是關平續道,“平見過一人,曾於大火後入內拾了些碎片,欲今後兜售給獵奇之人。平一時好奇,便出資買下,深覺此物怪異,方道這些傳說卻也可信。小姐可要一看?”

“拿來!”我跳起來吼道。

關平匆匆一禮,道,“小姐稍侯片刻。”我本想跟他一起去的,卻發現根本邁不出一步。

不過幾分鐘關平就回來了,遞給我一個沈甸甸的絹袋。我接過袋子想打開它,手卻抖得幾乎無法動作,然後“啪啦”一聲,絹袋掉在地上。關平拾起袋子打開,拿出一件東西遞給我,說,“便是此物,當真不像人間所有。”那是一塊有機玻璃的碎片,多半是儀表盤的罩子,一小半已經被燒得焦黑。我機械地接過,什麽想法也沒有了。關平還在往外拿東西:更多的有機玻璃碎片,集成電路板塊,還有黑匣子…

“你們居然毀了我的時光車,真回不去了,當真回不去了,”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,盡管我並沒有想哭,只是自言自語地說道,“得在這個亂世呆一輩子,再也見不到爸媽了,再也見不到我那幫哥們了,真得再也回不去了…”話說出口,這整件事的重量終於狠狠地砸在我的頭上。我只覺得眼前天昏地暗,然後什麽也不知道了。

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

夢裏,我正在家裏的聖誕樹下拆禮物。老爸給了我一張Best Buy的禮券;他知道我想去搶一個減價的3D放映儀。老媽又是送了我一大套書,還好還好,是我想要的《資本論》全集。莉莉的禮物,哈,好大一盒啊;自然是要最後拆的。我和莉莉剛進中學就認識了,當了近十年的閨密。別看她平日裏精打細算,給我買聖誕禮物總會大手大腳一些。不知這次又弄什麽?

突然門鈴響了,我忙跑下樓開門。門外赫然站著老爸,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深衣。“老爸,好端端地你拿漢服出來穿幹嘛?”我說,“再說,外面還在下雪呢,你不冷?”

“丫頭,你在和誰說話?”老爸的聲音突然響起,居然在我身後。

我猛地轉身,老爸不好好站在屋子裏?我駭然轉回去,就看見門口那個一身灰色深衣的人淺淺一禮,柔聲說道,“賀小姐不吝賜教,實乃備之幸也。”

我在驚駭中醒來,差點沒直接滾下臥榻;好容易定住了,卻覺得喘不過氣,整整十分鐘都在努力穩定呼吸。周圍的一切是如此陌生而怪異,那些古色古香的門窗,矮案,臥榻,還有蓋在我身上的厚厚的錦緞。一個叫子如的小丫鬟走到我榻邊,揉著眼睛說,“賀小姐醒了?小姐當真嚇壞我們了!如今可好些了?”

這裏仍然是三國,不是我家。剛才那熟悉的一切只是我在做夢,而現在的這個噩夢則是現實。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;疼,真疼——我是真得被困在三國時代,回不去了。這裏沒有父母,沒有莉莉,沒有我的一幫哥們,沒有席夢思床,電視機,網絡,或者聖誕樹...我又開始哭了;淚水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,根本攔不住。我試圖著同自己理論,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:既然已經被困在這裏,哭也是於事無補;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想清楚今後到底要怎樣過。可是不管怎麽和自己理論,我仍然是什麽主意都沒有,腦子裏一團漿糊,完全沒有任何邏輯。

“賀小姐?賀小姐!”子如驚惶失措地喊道。

我不理她,徑自站起身來,踉踉蹌蹌地走出屋門外,也不管她死命地喚我。外面一片漆黑,那一彎月亮也沒有什麽光,我連腳下的路都看不見。我昏昏沈沈地在府宅裏漫無目的地兜圈,偶爾有人經過我身邊也不理睬,像個失了魂的瘋子。我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麽,只是不想呆在一個地方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我突然看見劉備從花園月門後轉了進來,往我這邊走來。我終於站住了,不知所措地看著他,好半天低低喊了一聲,“爸。”又覺不對,馬上改口道,“主公。”

我現在肯定像個瘋子,但是劉備似乎不以為意,只是微笑著說,“來,書鳳,來看備給汝的薄禮。”說著,他便做了個請的手勢。也不知怎的,看見他,我竟然平靜了好些。我跟著他一路回到我住的別院。我才剛穿過門洞,就看見花園裏多了一棵樹。矮墻邊的石凳右側擺著一個尺寬的花盆,花盆裏是一棵杉樹幼苗。雖說是樹苗,卻已經比我人還高了,郁郁蔥蔥,堆出一座玉一般的塔,灰綠的枝葉在月光下泛著銀光。

“本想明日送與你屋中,倒是更合西域習俗,”劉備微笑道,“只是書鳳似乎愁苦不堪,備便想,或許此物能暫解書鳳心結。”

我瞪著那棵杉樹。好漂亮啊!這連彩燈都不用,樹頂放個天使像,掛些銀色的絲帶,就是聖誕樹不差了。我終於微微笑了,不過也只那麽一瞬間。我轉過頭去,怔怔地看著劉備,淚水又湧了出來。我忙拼命擦眼淚,胡亂說道,“對不起,主公…你的禮物很好,我真得很喜歡。對不起,害得你大半夜還得為我忙這忙那。”

劉備搖搖頭,溫和地說,“如今世道,誰都有困苦之處;書鳳若有難處,必得直說才是。”

看著他滿是關懷,仿佛父親一般的面容,我再也忍不住了,跪倒在地上放聲痛哭。自從落到了這個傳說中的世界,我疲於奔命,忙著蒙混過關,還未曾有機會和時間大哭一場。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,我也再無顧忌,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。雖然在哭,但是我心裏已經漸漸明朗:等我哭完,就該開始真正面對這個世界了。

今後,我只屬於三世紀的中國大地。

☆、決心

我終於止住哭聲,擦幹了眼淚。“對不起,主公,一直到現在才對你說實話,”我說,“不瞞你說,主公,關於我的來龍去脈,我之前所說大多都是編的。我也從來就沒有真心誠意地,認真地為你做一件事。有很多原由讓我不敢全心全意地為主公出謀劃策。不過我現在想清楚了;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畏首畏尾。主公,你要聽我的故事麽?雖然十分匪夷所思,但這一次絕對是真話。”

劉備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神色,只是神色自然地做了個‘請’的手勢。

“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,”我緩緩道,“我來自一千八百年後。對於我來說,主公就仿佛是周文王對於主公一樣。”

我把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,從我的專業,說到時光旅行,說到我在三世紀的種種。一開始我說得斷斷續續,幾乎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,說了近十分鐘才感覺順暢一些。剛才大哭一場,現在我似乎再沒什麽激動情緒,居然很冷靜地將故事說完。當我終於結束,劉備只是震驚地看著我,一言不發。

“當然,這個故事確實離奇,你也許不信,”我說,“主公等一下,我去拿樣東西給你看。”

我小聲溜進自己的屋子,拿了手提電腦,然後轉回花園裏,將電腦擺在矮墻邊的石桌上。我徑自坐下了,說,“主公請坐這來,看這個。”我打開手提,將屏幕盡量側向他那邊,然後開機。當電腦屏幕亮起來的時候,便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劉備也還是猛地站了起來,連退了兩步。“這叫電腦,可以做很多事情,比如寫文章,畫畫,做帳,”我解釋道,“一千八百年後,差不多每人都有一臺電腦。看上去很神奇,但也只是一件工具罷了,在我那個年代也沒什麽希奇的。”

我從文件夾裏搜出《三國志》的電子書,打開目錄頁,指著屏幕說道,“這便是關於當下這個年代的史書,是大約六十年後一個叫陳壽的人寫的。”我想了半天,最後還是打開《魏書·武帝紀》,說,“這是曹公的傳,主公看看吧?”

武帝紀當真很長;我看得出劉備只是在大略掃過。他一直看到“十六年春”那一段,見我還準備往下翻,便忙搖了搖手阻住了我。他緊皺著眉頭,許久沒有說話。他不相信?我不禁有些不知所措,想了想,又問,“那麽主公要不要看自己的傳?”

“不可,不可;萬萬不可!”劉備這話說得急促而堅決,我幾乎覺得一向處變不驚的他也被這個主意嚇到了。他頓了頓,盡量平靜地說,“書鳳故土卻是何等模樣,可否敘之?”

我想了想,道,“不用說的,我有更好的。” 我找了半天,翻出一個我自己弄的MV。這是當初2008年奧運時我弄來介紹中國風光的。視頻剛開始時,劉備被移動的圖像和音樂駭住了,又讓我解釋半天。當終於解釋完最基礎的,我開始解說我的視頻,“這是一千八百年後的中國,比現在的大汗要大上不少。這是國都北京,似乎是現在的翼州某地。這些圖都是後朝的皇宮,漂亮吧?”

攝像機先是掠過紫禁城上空一覽全景,然後慢慢下移,逐漸拉至乾清宮。故宮的風貌一顯無遺。劉備忍不住嘆道,“若是阿房宮尚在,想來也不過如此。”

“其實這皇宮在我的年代已經是上古東西了,”我說,“只要付些錢,就可以進去看。我去過兩次。”

“皇宮如何可任由出入?”劉備問我。

“中國到那時候沒有皇帝…”等等,這話似乎講得太順口了一點!於是我忙轉移話題道,“這個問題不是一時半刻說得清楚的。別管這個,主公且看看我那時代的建築。”

上海的摩天大樓跳了出來,還有東方明珠塔。劉備直皺眉頭,根本沒看明白。我暫停了視頻,然後花了很長時間解釋這些都是房子,然後又解釋那些大約都有多大。等到夜景跳出來的時候,我又得停下來解釋那些燈火都是“類似蠟燭的東西”。接著便是各個名城的風景:蘇州園林,周莊,秦淮河…直到成都的都江堰,杜甫草堂,還有很長一段武侯祠特寫。當《出師表》的巨型特寫填滿了整個熒幕,劉備忍不又一次皺眉。

“臣本布衣,躬耕於南陽,茍全性命於亂世,不求聞達於諸侯。先帝不以臣卑鄙,猥自枉屈,三顧臣於草廬之中…”劉備緩緩念道,頓了一頓,又問,“這是何物?”

“這是二十多年後,諸葛先生寫給阿鬥的出師表,”我答,“現在這字很多地方都有碑。這個建築物則是諸葛先生的祠堂。”我又翻出以前去成都武侯祠玩時拍的照片,一一羅列在屏幕上,又解釋道,“主公你看,這塊碑上是諸葛先生的隆中對,他當年在草廬裏對你說的天下三分的計策。‘若跨有荊、益,保其巖阻,西和諸戎,南撫夷越,外結好孫權,內修政理;天下有變,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、洛,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,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,以迎將軍者乎?’真的,在我那個年代,諸葛先生的這篇論證實在太出名,我早就會背了。”我又指了指邊上兩張照片,說,“這就是祠堂裏諸葛先生的塑像,而這是主公的。”

劉備盯著游人雲集的照片,嘆道,“備未及知天命年,卻見身後廟宇,不可謂不奇。”

“我…”我忐忑不安地看著劉備。也不知道說了那麽多,他到底信了沒有,反應過來沒有?

劉備靜了很久,終於說道,“好了,書鳳,汝所言備皆信了。備早知書鳳先前所說不盡屬實,也猜想書鳳定然身份來歷多有曲折,卻不想竟是離奇如斯。”他頓了頓,又問,“書鳳即不能歸去,今後可有什麽打算?”

他這一問,我卻又是怔了。雖然知道回不去了,雖然想好了要面對這個世界,可是我還真沒打算過今後到底幹些什麽。我怔了片刻,忽然一句話脫口而出。“主公,今後我幫你打天下!”

劉備明顯地楞了一楞,也沒有答話。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,“主公,其實我讀過不少史書,對現在這個時代頗有些了解;而且我從小就很傾慕主公還有諸葛先生。我一直覺得,主公你應該是一統天下的人,因為只有你,真正在意民生疾苦,真正會為百姓著想;當初我一路跟著你從襄陽到當陽,是切身實地體會了。還有,比起曹操,孫權那兩個連國之棟梁都要殺的人,主公你是有情有義,和髦下之人同甘共苦,實在好出去太多。只是我知道的歷史裏有很多遺憾。這兩天我一直在為這些事情苦惱。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大家最終還是走向我所知道的那個結局,‘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’。反正我也回不去了;如今我可以真正地當主公的參謀,幫主公安天下。”

這番話不只是說給劉備聽的,更是說給我自己聽。一開始我還有些結巴,後來越說越順,只覺得心裏仿佛赫然打開了兩扇窗,整個明朗起來。對,便是這樣,如今我不用再不忍諸葛恪的結局,不用再空嘆秋風五丈原,更不用再躲在邊上羨慕龐統唱的鳳凰鳴矣,梧桐生矣。如今,我可以盡一切努力去重新打造三國這個時代。想到這裏,我忙跪下說道,“如果主公不嫌棄,我願效犬馬之勞。我雖然不能和徐先生,臥龍,鳳雛他們比較,但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。”

“書鳳請起,”劉備見我覆又站起來,打量了我很久,這才嘆道,“書鳳先前言未曾盡力,卻已為備尋回元直,助孔明結盟江東,定借箭連環之計,還請得鳳雛先生。如今書鳳願全力輔佐,此乃備之萬幸。”他似乎還想說什麽,但最後還是沒說,只是道,“備還有一物相贈,望書鳳莫要嫌棄。”

說著,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,我正莫名其妙,他又從錦囊裏拿出一串東西遞給我。我接過一看,竟然是一串絲線編的手鏈,繩端掛兩顆白玉珠做搭扣。乍一看,這和一千八百年後姑娘們仍然樂此不疲的繩編手鏈沒有任何區別,就是花樣比較繁覆,而且用了五種顏色的絲線。我少不了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劉備。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放在身邊?

“今年端午時節荊北多瘟疫,備也略染微恙;這是燕子那時為備做的,”劉備解釋道,“雖各地皆有用長命縷之習,卻是荊楚之地尤盛,也不知書鳳可曾聽聞?此物名曰辟兵,保人不病不瘟,長命安康。哎,燕子去了,留下幾樣東西也都在元直那藏著,備身邊也就此物了;今送給書鳳,但望書鳳雖背井離鄉,身處亂世,卻也歲歲平安。”

“這…”我慌亂地說道,“這是禎小姐的遺物,主公身邊唯一的紀念了。我怎麽能要?”

“拿著;這本是女兒家戴的東西,”劉備微笑著說,也不容我再推辭,又道,“天已將明;折騰了一夜,書鳳還是去歇息。”

我點了點頭,說,“主公也去休息吧;對不起,害你大半夜的在外面陪我吹冷風。”

“書鳳不必見外,”劉備笑道,說著便告辭走了。

盡管現在都快天亮了,我仍然沒有睡意。我把劉備送的長命縷系在右腕上,然後打開電腦,又開始讀《三國志》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史料。這一次我可不是為了了解情況然後混日子,而是為了找到讓史書完全改寫的方法。

現在主公還只有四郡之地——如何從荊南四郡到一統華夏大地?

☆、謀士生涯的開始

史書這個東西,隔著一千八百年看,便覺得它很詳盡充實;可當身處那個年代拿著史書當工具書用的時候,這才發現《三國志》到底不是軍事報告,連紐約時報都比不上。

我把電腦上所有相關史料都翻了一遍,看得頭昏腦脹,也還是沒弄清赤壁之戰剛結束後荊州到底哪塊是東吳的,哪塊是我們的,也沒搞清楚江陵圍城究竟打了多久。我只是大概琢磨出一個事情發展,但是確切日期都只能靠猜的。在瘋狂的搜索,閱讀,分析中,我甚至都沒感到累,直到猛一擡頭發現天已大亮,這才覺累得不行,便收攤睡覺。

後面兩天我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讀書,筆記寫滿了一整張幾乎有半開大的東漢包裝紙。若不是有鵑兒在一旁,我估計連吃飯也得忘了。盡管如此,待到兩天後劉備叫我去開會的時候,我也只是有點非常籠統的想法,實施方面的細節完全是一片空白。一直到和諸葛亮,龐統,徐庶,還有關平一起坐到劉備屋裏,我都還在一邊聽他們說,一邊接著琢磨我的筆記。

徐庶正就著地圖給劉備分析荊州的情勢。“如今雖有周公瑾大軍圍江陵,但江陵城中糧草足備,兵多將廣,更有曹子孝坐鎮,只怕還需數月方能見分曉。江陵,夷陵兩城握長江要塞,乃蜀道之始,乃吾等勢在必得之地;如今主公不妨盡占南郡江南之地,隔江屯軍,已示威嚴。只要吾等堅守長沙,江陵終是孤城一座,江東亦無法久守。而夏口乃江東門戶,更是孫氏幾戰劉荊州之地,此乃江東必得;若是不予,唯恐兩家生隙...”

我一邊聽,一邊忍不住點頭。不愧是徐庶,分析的絲絲入扣。諸葛亮和龐統本來都是安靜地聽他說,聽到這裏,龐統卻插嘴道,“雖說江東必得夏口,卻也非現今必得夏口。”

這也正是我想說的,忙接道,“就是就是,雖說遲早要把夏口給孫權他們,卻也不用現在;更不能讓孫權輕而易舉就把夏口拿去。他想要夏口,讓他拿江陵來換!至少我們要表現出這種意思。反正江陵打下來之前我們還是應該留點人看著夏口,絕不能讓他們輕而易舉地就把夏口摸去了。”

讀史書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:明明赤壁前夏口是劉備的屯兵所在,沒想到赤壁之後就不聲不響地變成東吳的了;關於交接原因,過程,協議,史書上一句話也沒有。東吳送出去一個完全被孤立的江陵在史書上大書特書,唯恐別人不知道,最後搞出了“劉備借荊州”這句冤枉莫名的話。如今可不能再這麽吃虧了;一定得用夏口換回最大利益,順便大書一筆,省得後人都不知道!想到孫權那些出名的兩面派行為,我又忍不住說道,“親兄弟還得明算帳,更何況我們和江東根本算不上兄弟。我們就應該明言用周瑜手中半個南郡換我們手中的半個江夏,省得將來落下口實,又跟江東扯不清。”

聽我這麽說,龐統挑著眉頭,徐庶皺著眉頭,就連諸葛亮也是詫異地看我,倒是劉備,神情中幾分若有所思。見我說完了,徐庶便又開始解釋荊南四郡的人手應該怎麽分配最為合理;諸葛亮和龐統也偶爾插上幾句。到他們說得差不多了,劉備轉頭問我道,“書鳳可還有何建議。”

我想了想,說道,“徐先生分析的都很在理;我只想補充兩點。”見劉備點頭,我便續道,“武陵西面山中住的那些五溪族人,我們應該考慮和他們結盟。他們掌握的地帶正是蜀楚交界之處,如果能和他們成為盟友,以後入蜀應該也會方便一點。而且聽說五溪族人驍勇善戰,尤其擅長山嶺中急行軍,應該能給我們不少幫助的。第二點麽,聽說現在交州似乎不平安。劉荊州派的蒼梧太守吳大人和交州士家交惡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如果有能力的話,我們應該考慮打下交州。那裏物資豐富,絕對是個好地方,再說現在我們握著長沙,桂陽,真要打交州也相對方便。我們要是不取最後也只是便宜了江東罷了。”

這次連劉備都詫異了,“五溪?交州?”他許久沒說話,只是沈思。

一旁諸葛亮卻道,“主公,賀小姐此言有理。交州雖不比荊,益沃野千裏,卻也是富庶之地;若兼得荊南交州,足食足兵不在話下。更何況交州臨海,利商利行,可大修船只,操練水師。只是若未曾全定荊南,則交州難求。賀小姐所言兩點乃應合之策:欲取交州,則必得先結盟五溪。但有五溪之地,則可兵發兩路,一路經武陵,零陵由西北入蒼梧,一路經長沙,桂陽南下直取南海;兩路大軍或虛或實,力求誘敵一處。如此,交州可得矣。”

我瞪著諸葛亮,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他倒是反應迅速!我伸過頭去看了看地圖,暗暗盤算。我怎麽沒想到五溪可以用來通交州呢?大概是千八百年後,那塊地方實在交通不便。不過在如今這個時代,武陵,零陵的劣勢反倒沒有那麽明顯。

我還在腦子裏盤算地圖,卻突然聽劉備說道,“既然如此,元直仍隨備往南郡,為備謀劃南郡戰事,另準備出使五溪;孔明駐守長沙,治長沙,桂陽,武陵三郡政務,籌備軍資糧草。”他頓了一頓,一手牽過一個,笑道,“二位乃備臂膀,赤壁一戰俱是功勞顯赫,如今更是身負要職,若還是白身未免說不過去。備軍中尚需兩位軍師中郎將,元直孔明切莫要推辭。”徐庶,諸葛亮兩人忙拜謝了。

劉備又對龐統道,“士元便以左將軍從事之名坐鎮夏口,為雲長把持後方。”

龐統忙認真地鞠了一躬,說道,“統定不負主公之托。”

劉備頓了一頓,終是看向了我,笑問道,“書鳳欲往何處?可是想隨備去南郡?”

我沒想到他會問我,楞了一楞,便答,“我聽主公安排;哪裏需要我就去哪裏。”

劉備一時沒說話,估計他也沒想好。邊上龐統插了一句道,“主公,前日同孔明議江夏諸事,覺鹽運滯塞,工商不興,正需重整。聞賀小姐精通算數,望能留在夏口相助。”

劉備點了點頭,便道,“那書鳳便留在夏口,從旁相助士元。”

老板既然已經發布任務,我當然忙應了下來。

劉備想了一想,又笑著對龐統說,“如今士元既然駐夏口,可要將家人接來?備唯恐江東借些間隙,又讓當初元直之事重演。”

龐統忙應了下來,又致禮道,“不敢叫主公操心。”

“龐先生的妻子如今在何處?”我一時好奇問道。

龐統看了我一眼,卻突然嘿嘿笑了起來,仿佛想到什麽很有趣的事情。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;難道我說錯了什麽?龐統卻故作神秘道,“待見了賀小姐便知。”

第二天龐統提著一大捆估計有七八斤重的竹簡來找我。他把東西往我面前一摔,說道,“這便是孔明所記江夏存糧,其中包括鹽的數目;又有江夏,南郡各地市價,都是孔明這些年錄下的。如今夏口庫鹽短缺,市間鹽價又居高不下,其中定有蹊蹺。這鹽運一事,還望賀小姐細察。”

我看著那一大堆竹簡,頓時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。這麽多東西,我一個人做?我沒好氣地瞪著龐統,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道,“這都叫我做?那龐先生你幹什麽?”

龐統嘿嘿笑著說,“不瞞賀小姐,統向來不喜也不擅擺弄算籌,這才請小姐留在夏口相助。至於統,自是要為關將軍籌劃如何鎮守竟陵,坐擁漢水。”我不是神經過敏吧?總覺的他的笑容裏竟然有兩分幸災樂禍!

我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這才伸手提竹簡。天,還真夠重的!我簡直欲哭無淚。當參謀顯然沒有《三國演義》裏面說的那麽風光!

我花了整整兩天,才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資料大概讀懂了。照諸葛亮收集來的資料看:一年多前,襄陽,樊城,新野一帶鹽十文錢到十五文錢一斤不等,荊北其他地方沒有資料;現在江夏幾城的鹽價都是在三十錢一斤左右;柴桑的鹽價在赤壁之戰前那一兩個月逼近二十錢一斤…這什麽和什麽啊?諸葛亮究竟如何從這些零碎的數據中看出來鹽運有問題的?

龐統這家夥最近不知是閑著還是做事順暢,似乎心情不錯,還敢笑瞇瞇地跑來問我進展如何。我直接抄起桌上的資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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